历史的叩问与文学的应答
——对李焱创作《青春如歌》的印象
王建忠
研究冀东抗战史多年,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战斗如数家珍。冀东,也比较熟悉尖兵剧社。他们中的一些骨干成员,如冀东抗战文艺的开拓者黄天、音乐家今歌等,在抗战胜利的前夜牺牲在冀东的大地上。他们年轻,有热情,有知识,向往爱情,但为了中国不受奴役,为了驱逐外寇,付出了自己的一切,青春乃至生命。
但这毕竟是80多年前的事情,他们的音容笑貌已经凝固在冀东烈士纪念馆墙上,他们的故事浓缩在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上。所以,当六年前作家李焱告诉我,打算以冀东军分区尖兵剧社的年轻知识分子们为原型,写一部长篇小说时,我是抱有一点疑问的。能不能完整表达出当年知识青年的转变及复杂的心路历程?如何再现这些革命文艺战士,放弃了对纯艺术的追求,改变为文艺服务于抗战,服务于人民?而表现艰苦卓绝、不屈不挠的抗战,又需要怎样的笔力才能准确传达?
我认为这是个不小的挑战。因此,对李焱涉足这样一个陌生领域,将“文艺八路”作为自己小说的主角,我是有一些担心和疑虑的。
六年的时间,这些担心和疑虑最终被李焱的执着所消解。她自费购买了200余册书籍史料,从《冀热辽人民抗日斗争文献》到《晋察冀文艺丛书》,还收集影印了日方档案与老兵口述,以及油印甚至手写的老同志的回忆,案头工作非常扎实。她以一个记者的较真和执着,阅读、整理、研究,在很短时间内,就成为晋察冀文艺、冀东抗战方面的行家。这些也为小说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我和李焱因《青春如歌》而结缘。因为对晋察冀抗战、对冀东抗战有着浓厚的兴趣,我们在交流切磋中建立起友谊。我了解到,这位唐山作家十余次深入冀东老区采风,足迹遍及遵化、迁西、丰润、蓟县等地。有几次我同行,发现她非常执着,研究问题非常透彻。为了解决一个疑问,了解一个场景,亲自翻山越岭到现场踏勘。
黄天烈士是冀察热辽军区尖兵剧社社长,1945年7月4日在遵化杨家峪壮烈牺牲。当时他带了剧社骨干同志准备开赴玉田,参加军区召开的抗战八周年庆祝大会,并演出歌剧《地狱与人间》,不想拂晓被日伪军包围。黄天和尖兵剧社音乐队长今歌、女演员杨素兰等壮烈牺牲,年轻的生命定格在冀东大地。杨家峪也是李焱几次到访的地方。我们不仅去了战场烈士牺牲地,还到村里找知情老人了解情况。李焱一句一句地记下来,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询问。她还陪同黄天烈士的后人——远道而来的黄天的外孙柳伟群到杨家峪祭奠,为他们介绍先烈事迹。还两度到冀东烈士陵园拜祭黄天烈士。
回到李焱的小说《青春如歌》上。当我读到主人公黎明从“做中国易卜生”到“党的文艺战士”的转变时,我在文字里看见了当年“文艺八路”鲜活的灵魂。冀东抗战的残酷性塑造了独特的文艺形态,在黄天撰写的《战斗的一年》遗作中记载:在日军“三光政策”最猖獗的1943年,尖兵剧社一年行军3600多里。而且他们学会了战斗中工作——行军中背诵剧本,躲敌情在山沟里排戏,背着背包学歌,因隐蔽不能大声唱歌,就关在房子里小声唱。一年中,他们创下了83次演出和105次演奏的记录,观众达13万多人。这种马背上的文艺催生出“刺刀尖上的诗篇”。这些,在《青春如歌》中都有生动体现。虽然冀东文艺抗战只占全书的四分之一,但却是最精彩的、最扣人心弦的高潮部分。
从最初的《战斗吧,尖兵》到现在的《青春如歌》,为创作这部小说,李焱先后十余次大幅改稿,推倒重来,光发给我的故事大纲就有一大摞。六年的时间,由小说到剧本再到小说,可以说经历了数度磨难。如果换成别的作家,也许早就放弃了,但李焱从不气馁,坚持用笔讴歌“文艺八路”,最终迎来了胜利的曙光——《青春如歌》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,献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。那一刻,我感觉她仿佛就是尖兵剧社的一员,向战而歌,张扬着烽火中文艺的力量。
(王建忠 冀东抗战研究者)